江落扇

识得星辰不识我?

【超曜】白狼与鹰




*be

*全文1w+

*无双×云鹰

*有插叙,不要看昏咯。




上篇。


白狼卧雪刺流鹰。



上篇字数:6000+



1


边塞之地一直少见乌鸦,说来也怪,亡魂不少,流流瞬千百次砍刃挥刀洋洋洒洒不尽红热。怎就缺这飞黑衔怨来平息这黄沙恨?浓浓墨烟散不尽,随着冷日寒霜自起随风去了,不是仇,是灶火下的木柴噼啪作响带出来的。大锅翻腾着泡,卷起一阵阵暖香散满整个军营。



“这肉片烫辣得很,再喝上口烈酒舌头还要不要啦?”


将军捏着木筷夹起冒着白气的牛卷,涮进油碟里带着红亮花一并塞进嘴里含糊道。打过胜仗,不败将军的名号又响了半分,只怕东方曜再得意半分就要找个绣娘在锦旗上添上几个眸子般的鎏金刺字了。


寒夜不尽欢声笑语,暖黄的油灯亮了个半夜,将士营里难免钻出来几个酒鬼,借着酒劲推搡着自己的上头也将将喝了好几杯。东方曜红着脸摆摆手,再喝下去怕是撑的挂不上腰带了。


“你们这帮莫要灌我!本将喝倒了明早谁叫你们晨练啊!”


“呦,别啊,将军倒了咱也能找到头子,我看鹰小将军就不错,将军说是不是啊…”


不知哪个喝大的兵扯着嗓子抬指去逗立在树上的鹰,它展翅甩了甩,落下一根尾羽来,乘着风落在东方曜肩头。


“去,我看你们就是想偷懒!”


轰散了人群,灯也跟着吹灭了,明月唯一的亮,照着塞北的这头,和一直黑漆漆的那头。


山坡下,马超捏着酒杯,顷刻一声瓮响,碎落的瓷片炸翻粉末倒在了桌上。



2



要说这一战本不该打,箭矢混着冰雨在天上飘起阵阵细芒。马超俯身抽枪,朝着人群冲去。一刻,飞雪混沙扬天去,歪树载枝夜作响。枪头刺破金盔,血花带着难得的热溅上了脸庞。




本对战的是那强抢山头多年的山贼,因三番五次射杀部族的狼群权作挑衅。警告无用,反被嘲讽不说,直至前些日子大当家的过寿非要装成山上皇帝一般围猎,险些一箭将狼王宰杀,惹得军中上下怒火旺,这才雪夜里剿匪。一个个又吼又喊冲过去。可不知何时冒出一群铁头兵来,拎着冷斧砍过。


并不算难缠,流下冷汗几股足矣,挥枪前刺挑盾接飞跃,寒光不尽,心火不灭,再扬雪,红沙浸满地,直至对方倒在丘上死不瞑目也要刺破了心窝再断他生气。似是瞧见了白骨才心甘情愿。


狼的进攻向来是凶残的,雪白的毛因凝血打结形成一个个刺锋。他们向来对这种铁锈的气味敏感。天愈寒,血愈热。冷不丁一声鹰鸣,马超起身竖耳。恍恍惚黑影淡墨飞近身,旋剑半劈侧破风,衣披如鹰羽,剑气砍山河。只是心下一惊瞬,紧侧身,颊上已绽开一道红柳。



“尔等莽贼,岂敢放肆!”



抬脚跃出那鲜红沼泽,马超才有半秒功夫喘息,眸光对上眼前人,意气风发少年郎,白发轻拂挂不上鲜血,鎏金眼眸紧盯着他,紧接抬臂转轴又是剑舞横扫。一时间,剑枪乒乓,挤出点点火粒,宛若地上星。



“泱泱吾土,本将收下了!”



东方曜扯出笑来,势在必得的模样,手上力道也重了半分,直直朝着他肩头砍去。披风不尽飞扬,真衬得上那声鹰啼。再回首看你,心弦如古筝咚咚,发上沾的干血也愈发有些黏腻了。片刻惊鸿,那人雨雪间笑言时,已是夺下山头了。




3


厅里不免一阵叫骂,脚步声不绝于耳,只吵的人心愈发烦躁。


“呸!咱不剿匪人家也不去,什么云鹰,我看就是爱后捕吃食的黄雀!”


马超撑着头,冷白发丝挂在耳边,眼下的流红更加刺眼,抬指摆摆,那人闭了嘴。烛火轻晃,屋里静的只听得清风声。


又一声鹰鸣划过,白羽落下两三拂起飘进窗,带着墨香薄纸:


“昨日夜巡山头,有匪帮纵火,今圣上巡视边疆,若叛乱生祸,必除之。”



“————云鹰呈上。”



甚意思?许是把那塞北白狼群当做山贼了,马超双指捏着信角,随即团成皱花球来,臼齿也咬得作响,压眉立目似要把那傲气的小将军捉来泄愤。


可曾是天上流鹰未尝见过雪上白狼?不懂其血腥残暴之处才会这般显摆起自己的傲骨。也罢,马超确是该看望看望山坡那头的老朋友。



于是他也破天荒的拿起纸笔,墨色浸,心肝般的黑,一笔一划如溪流山河于日下,瞧不真切之辨的清黑白。他要请那小将军吃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不光为此,他倒也想煞煞小鹰的威风,他想看那流鹰滚进泥潭的样子,双翅沾满干涸的浆土飞不上蓝天,最终只得匍匐在狼爪之下。


最后,被拆吃入腹。



4


宴请当天,城墙一旁爬满封烟,黄天布沙,月星蒙尘。东方曜也确实到了,两三步落座,就坐在狼部少主的对面。



“云鹰将军,幸会。”


那人没多客套,反倒是神采奕奕的点了点头。



“今日不知少主摆宴何故如此?若是贿赂本将把这山头让给你,那怕是要失望咯。”



“让?我自是不需求人任何东西的,将军就这么肯定自己会赢?”


马超冷笑,再看对面,正不紧不慢夹起块肉塞进了嘴里,双颊微鼓,倒不像能说出来狠话的。冷不丁嗤笑一声。那人也抬起头,有一下没一下嚼着,摆着眸子看着他


窗侧金雾洒,卷着暖气飘在他身侧,薄甲也愈发耀眼。马超一时忘出了神。


“呦,少主瞧什么呢。”


“有没有人和将军说过,你眼中倒映的黄昏很美。”


“哈?你这厮是不是在胡诹取悦本将!”


话虽这么说,东方曜脸上还是浮现出一抹烧云般的红。其实马超本意不是这般,他本想看看这毛头小子一样的将军恼羞成怒会是什么滑稽样子。


结果现在搞的像是在调情。



东方曜堪堪伸筷又夹起块干肠塞进嘴,低颅出奇的平静,似乎也把马超的嘴堵上了。不过他算是看明白了,将军喜吃肉,碗里没有一点子抢眼的绿色,连桌头的蛋羹也没被盛过几次。看到这,马超愈发觉得有趣。



“将军这般狼吞虎咽,真不怕我在这菜里下点什么好料?”



“本将何惧于此,把我毒倒你有甚好处?是到外面耀武扬威炫耀你绑起了个将军?还是想趁机换个阵地不在山头头待了,跑到我那军营换换风水啊?”



“怎的,将军莫非是真把我们当山贼了啊。”



马超瘫桌捏了捏眉心,抬眸对着那人,银冷长瀑挂于脑后,勾唇轻笑。不知是气还是笑。要说这小将军也真是有意思,单枪匹马杀进狼群,不惧反傲。直至东方曜举起酒杯,最终灌得颈颔挂清露,许是辣得舌尖发麻,便又耍起了嘴皮子。

  

几许过后,烛火轻动,摇曳见两人几乎是同时抽出了刀枪。餐盘作响转铁削,砍挥劈月不见寒。东方曜踩着椅边,飞腾突刺,锵声隔了回挡。直至不知何时倒出的酒彻底没了气泡才收了张扬。  



“我自知你是无双将军,今日一见的确异于常人。”



“哦?知道我是谁。”



“城中皆传无双将军残暴不仁,饮血食肉是常事,心狠手辣也有,这才得不到老皇帝青睐,不然堪堪一个塞北也不至于有你我两个将军把守。”



“那你可也觉得我是这般的人啊?”



“不像。”



“你猜为何老皇帝从未公开我的名号?也只有你们这帮朝廷武将知晓了吧。”



说到这,东方曜抬眸,马超笑意不达眼底,也不顾那人还未收回的剑是否要刺破掌心,捉过了他腕骨,指腹摩挲那人手腕。垂睫盯着那似是在震动的血管。


“他怕我部势力过大谋反,于是啊…找了个由子挑了我父亲的手筋。”



东方曜不语,只觉得他的指尖每划过内腕一下,都是人用利刃割开了血肉在寻筋。




“这些我曾听闻,只是不知真假。”





5




自宴席过后几天,塞北出奇的消停。军营里都传将军身手不凡,杀进敌营几下就惊的山贼头子不敢造次。眼见老皇帝就要来了。这才又有了些平日的吵闹。



“将军!你说这次巡查过后你不会晋升官职收拾包袱离开塞北了吧!”



“瞎说什么,我早就和营前的树无异,死死扎根在这黄沙里了。少贫嘴,练你的功!”



东方曜站在训练场前,只觉将士呵哈之声一字一顿振心血滚热。只听外面略有声响,他摆手噤声。走出营门来,看见大趟长伍。



老皇帝来了。



他紧忙在圣上下轿前行了礼。低颅握拳,跪在黄土上,硬是看不见半分之前的傲。再看圣上呢,跑进营里逛了几圈。许是嫌弃帐破帘脏,没多大会就走了回来。



“山匪可还在?”



“回圣上,尽数剿灭。”



话语声被一声利响刺破,长箭划空。自西北,向东南。直直朝着老皇帝心口刺去。东方曜眼疾手快抽剑将箭矢纵向劈成了两根。



他震瞳。



圣上在此,他不能去追,那人明显有了些温怒。



“说是剿尽了匪帮,这又是何等情况?”



又怕东窗事发,只得作罢。又遇圣上责罚,军饷减半,只怕好几个月再没有火锅吃了。



再看马超那边,士兵跪在他脚前。浑身颤栗,但却不像惧怕,声声色色混着怒气来。



“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轻举妄动?”



“我要替老帮主报仇啊,那个狗皇帝成天坐在皇宫里,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我何不比你更想要报仇?”



将士哑口,只是白着一张脸抬首看着坐在位上的马超。他看不清眸色,分不清他的喜怒哀乐,只让人不禁打起寒颤来。



“…可是,少主你为何不动手啊?”



“那皇帝在云鹰营里巡视,你一箭刺过去是想让他暴毙在塞北?边塞之地不可暴乱,他若是真死了,只怕国内国外都要杀到这来了。”



马超顿了顿,又言。



“如何报仇我自有数,再待他不得民心几年,动荡之时,我自会出征。这些琐事不必你们操心,兵法确写,行军不愚。”




6




军营里已是叫苦连天,砍掉的钱实在太多,只怕再过下去连清水粥都喝不起。东方曜看着桌上书信叠起忍不住跳了跳眉。



他恼怒,我何尝没去捉那暗箭何人所放,可线索犹如那箭矢一般断了个彻底。马超与皇帝的仇恨自己也掺合不来。可看着将士一天天生气少了大半他又何尝不发愁。



夜晚,书信还未批阅完,却早早为了省物料把烛火给吹了。副将走进帐中,盛了肉汤中早就炖得几乎只剩骨头的鸡腿放在了桌上。



“将军,我给你弄了些吃食。”


他拿起碗,一时不知从何下口。


“一锅汤里几个鸡腿?”



“两个。”



“…这么多要吃饭的嘴,只炖一只鸡?”



“将军,这未免有些欺人太甚,再这样下去怕是连剑都没力气拿起来了!还怎的练兵打仗!”



东方曜听着,扔下那纸书。



“速速备马,你与我进城去见圣上。”



马蹄声传入耳,他利落翻身上马,轻拽缰绳,踏黄沙便直直冲着那地上星河走去。凭什么城内灯火阑珊塞北见不到燃烛?酒楼泔水桶里还能捞出来半只鸡架子,他的将士就只能喝清水粥?




东方曜驶进城去,百姓和乐,这是唯一的慰藉。也许自己守护的向来是如此,可怎觉得心里像是浓茶灌浇了个彻底。点点清香过后是无尽的涩。



7



他又藏起来自己的傲骨,跪在了皇宫中。



“怎了,云鹰将军,何事禀报,传急令不就好了。”



东方曜抬了头,未曾解释,只是说着营中吃食不够,看不得军中兄弟受饿罢了。



“那可不成,你说塞北匪帮尽灭,怎会有行刺之事?”



“未曾欺瞒圣上,塞北只剩吾营和…无双将军。”



“无双?那就是个乱臣贼子!你身为将军,何故不连他一起歼灭!”




“我并未觉得无双将军当真有传言那般血腥残暴,事必有冤情,望圣上明察!”



“放肆!你是说朕做错了?还是说你想谋反,治国之道,你一介武夫懂什么!”



东方曜不语,只是一再低下了头,愈来愈低,直至看不清神色。



“…恳请圣上开恩,保我塞北将士温饱。”



一旁的副将终是开了口,随后行了跪拜。恍惚间甚至能听到头磕上地板的声音。



可老皇帝只是冷笑。他从不允许有谁这般放肆。



“要吃食?好啊,听闻将军喜吃肉,那就好好赏一顿。




可他哪有那么好心。


更何况是自己最爱的副将的肉,他怎能咽得下。

  

再后来,东方曜不敢再回想了。他只记得自己满身红血缺无一滴是自己所流。他向来爱兵,却被捏着下巴灌了自己将士的血肉。眼泪混进血水中早就不见踪影。



他被放走了,穿戴整齐的放走,身上甚至还能闻见一点花香。副将不在的马背上装满了米袋,两匹马就这么滚回了塞北。临行前,圣上开口。



“传口谕,云鹰将军晓勇善战,三日后攻打塞北狼。”



8



将士们不知在城里出了什么事,只记得将军穿戴干净,脸上却因被泪浸湿挂满了风沙。他们的副将也没回来,说是为了换粮食留在了宫中吧。


自此之后,云鹰像是变了一个人,曾经嘴上最多说过的报国志如今是嘴唇一开一合怎么也说不出来的。



他不解,他疯癫,有时看着天上明月也会倾月光般流下泪来。自己心心念念的到底为何,烽火连天滚浓烟,柴木噼里啪啦作响,时不时蹦起的火花也能把人烫个不轻。


暖不起心中的热血了。


他也曾想过自刎闭目一走了之。


可那终究是个懦夫不是吗。




他提笔,终是一字一顿下了战书,墨未干,落泪染花了信纸。他摇摇头,又换了一张,直至那张纸上再也没有泪痕。装封命人送出去时,砚台早就干涸,如同他的眼眶。留着满桌的废纸,手上染着黑墨。拿着入京前还剩了半根的烛火,把那些笔纸烧了个彻底。如同心底复燃不了的死灰。




马超被下了战书显然是有些诧异,和上次不同,那字里行间的傲气再也找不见一点。他也不惧,毕竟那小将军有点死脑筋,只要是国家大义就跟打了鸡血般斗个三百回合也不见有累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收起了那封纸,他没看到纸上皇家的暗纹,也没看见树上探颈的鹰。只是告诉手下加强练兵,过几天与塞北那头的军营一绝个高下。


他还以为是那支箭的缘故,东方曜才会保护圣上给自己下了战书,毕竟自从圣上起驾回宫后再无声响,不尽个落日滚滚而下,藏进山雾之中,可没有一个是他眸中倒映的模样。


马超眼中,东方曜的性子一直和他那只鹰一样,清澈的狂傲,也的确有一般的实力。



9



天南路,杏花开。看着景色正好,已是春天,柳絮风舞迎暖上,不知何时,再回首已是被乱剑斩了个纷飞。



马超忽闻一声悲鸣,凄厉划破了天,久久不散,回声当绝于耳,盘旋似声雾之白鹭一行自朝天涯去。像是鹰。


是他要来了罢。



果然,紧接着悦剑声又传,那人再度近身一剑砍了过来,拧腕旋剑扫过,马超不免被击退了半步,黄沙再起,脚下流了道长印。


他抬头,看着东方曜,笑容犹在,可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许是少年意气,又或是最让他沉迷的傲。


可他统统都感觉不到,只是发觉他下手格外的重,也许是真的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了,左击肩上薄甲,一时间电光火石扰乱眼,肩侧一震又是被击退了几步。


东方曜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尽的劈砍,像是流鹰长喙死死啄食着猎物。


马超深吸一口气,许是他断了往日情分吧,那眸子也冷了半分,招式也从格挡换成了进攻,一时间难分胜负,东方曜也挂了彩,可笑容确实越发的灿烂。


直至最后,这难缠的战争总要有个胜者,马超后撤换臂前刺借力后拉,趁着距离远拧好了枪头直直冲过去。


这动作准备尽数都是落在东方曜眼里的,只要他想,抬剑格挡易如反掌,马超也深知如此,所以如此做的目的就是击退他。


可事情仿佛有些不对。


东方曜放下了手,他就站在那里,手上的剑也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



又是一朵血花绽放在马超的脸上,可他的眸色比那抹红还要惹眼,他错愕,不解,似乎还带着一点心脏骤停的窒息感。


白狼捉到了流鹰。



那人就那么直直摔了下去,若不是眼疾手快,只怕地上又要多了条红溪。一迹白虹。


马超环住他紧紧揽在怀里。东方曜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可那笑容总是刺眼的。


他笑着,眼角弯弯连泪滴都被挤了出来。两人平息,才发现战场早就结束,只留两人在尸横蔽野的中央被迫作着离别。


马超不解,他死死捏着东方曜的肩头轻晃,许是怕腹上的血又流出来。


“你那不败将军的名号就这般断在我手上,你当真甘心?”


东方曜摇摇头。



“若国将败,常胜将军又如何。”



如果我执剑所对的只能是你,我要这名号有何用呢。


马超低头看着他,眸中黄昏不再,映出的,是他。


鬼使神差般凑上去轻啄他的唇。自己的嘴角也染上了红。少了些清冷。直至融雪般流下泪低落在他鼻尖。


曾经东方曜只知,战至终章方为报国,可他的剑早就对不准敌人了。他被世俗迷了眼,分不清敌我好坏。可如今啊,如今他才发现,国和志不一样,他总要舍取一个。



留国取志,便是如此。将军之志,不过战死沙场终效力,所以才故作了那么一副架势惹得马超认真。



最后,一枪刺破自己的身躯。



他自知马超的性格有仇必报,如今他也看清当今治理朝廷的是个怎样的人,所以在他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他才放下自己的傲骨,为自己守护的一切求情。让他在日后兵荒马乱的日子里,带着自己的亲将杀出一条血路来。替自己代他们走进阳光。



他终究还是那个亲兵的将军,哪怕破碎的心早就没有了希望。



东方曜用尽最后力气抬手抚了抚他染红的唇。



“其实你这人,没有冷清味儿还挺好看的。”




他最后的话,都说与他听了。

  

  

“你要走了。”

  

  

无人应答。




热血啊,终究是凉了个彻底,暖不过温泪。




你问再后来啊。




塞北的狼再也听不到鹰鸣了。



下篇。


4000+



鹰死狼隐再不归。



1


早就忘了那人如何从那黄土中拔出的脚,马超再恍神见看见了星碎辰破,砸得天幕灿火乱坠,一摇一晃便隐匿在黑幕中。



烛火灭了,许久过后燃起一缕白烟。



不见鹰羽再度飞,只闻烛灭焦油骨。东方曜的剑也被一并拖回来,掸去点点沙砾,剑刃仍精亮如凿星淬火制。剑柄两三根铁羽纹丝,真和那出入沙场的飞披相衬的很。



“今日胜仗!大伙怎的不得喝些啊!”


几声吵闹扰乱了他心扉,看着剑侧的眼眸也从桎梏回忆中被拉脱。马超摆了摆手,没应也没拒。


“你们先吃。”



那星辰点点伴着刀剑相对锵锵声绕着脑子不断甩鞭似的回荡盘旋,他被安葬在了哪来着?许是花池干涸溪石边,又或是炎炎黄土白槐树下。一刻错了神只怕是以后也找不见他了。



瞧着天边星辰不再那般亮眼,他终究是把目光收了回来,再细看,桌上许是被哪个有些眼力的手下摆了一杯庆功酒,庆何?自己一枪灭了云鹰傲骨生气,还是庆自己头脑发昏想不透情爱琐事。



马超灌下酒,半杯都许是洒了个满襟,不知何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竟举杯尝不出温凉。


上次喝酒是在什么时候来着?许是在和小将军的吃宴上吧。




2


东方曜从来不管这些有的没的,管他是山匪头头还是哪来的练家子,只知自己身后方为国土那便没有要退缩的道理。所以受了请帖这才单枪匹马走进门槛,落座在他眼前。



油汁混着肉香进口总是让人觉得幸福的,也透着一股子怕美好流失的悲伤,只怕这安逸变成最后一瞬,被时间的河裹挟着泥沙冲走了。



“吃食不错,在塞北就是要多些辣椒才过瘾!”



马超不喜吃辣,但看着那人有些红肿的嘴唇倒也有几分意思。拿来汤匙又舀了些蛋羹在碗里,随即捏着酒盅便作为东道主诉说着客意。



辛辣的白酒让本就痛麻的舌头再度在嘴里跳了跳。脸上密汗直冒,要不是有发带说不定早就顺着额头流下鼻梁滑下一颗颗汗珠遭人耻笑了。



几杯酒过后,两人才聊了些正经事。曾经的密云随着一言一语尽数击破在天。莫想城中荒唐言,无双是真。竟不是杜撰,这一字一句落在耳中,不若火石腾空落城砸脑,也是能震得人眼冒金星的。



东方曜摇了摇头,许是被酒水浸得一时润不开,舌头也卷了不少。



“等等…何故置你于死地啊?”




3



听了他的话,将军不在,由着自己带他们走向光明。马超次日一早便走过了山坡敲响了营门。只不过营内沉重的气氛还是压得人心头一紧



开门的士兵瞧上去也没多大,比马超矮了将将半个头,却一把捉过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



“怎了,你们这帮狼崽子,将军已故,你们怕不是叼着骨头来耀武扬威了?”



他红着眼,一时分不清口中的狼头更像是谁,臼齿吱呀作响,马超却没多说,可身后的人却没沉住多少气,一把推开他的肩便拎着刀打算洒片红出来。


马超抬眸,一脚结结实实踹上了没穿盔甲的小腹,听得一声吃痛惊呼,那人血腥锈甜味早就一股脑冒出个彻底,再缓会神来的功夫,那人就躺在地上了。



“你们将军都死了还要闹哪般?乖乖滚在我脚下,应是要听我的。”



一时间呼吸声都弱了半瞬。马超也没管那么多,走进营里一瞧,槐树枝头上,飞鹰站枝头,无鸣而立,看不出悲喜。


可东方曜常说它是通人性的。



所以马超鬼使神差般一把捉来它双翼,塞进笼子里就要搬走。它振翅不飞 ,只不住扭头看着他身侧。马超临走前也没给过多少眼色。在将士眼里看来是撇下一句话就巴不得溜之大吉了。



“如今塞北独我为将,管你想守好家国还是活命,给我老实点。”



云鹰啊云鹰,你平日到底如何,惯的这帮将士无法无天了些。他轻叹,见那群人还是死死瞪着自己。找进厨房去搬了几袋口粮,一并倒进了马槽。


“糟蹋了!糟蹋了!这可都是细米!”


伙夫追出来,拿着锅铲惊声怒言,恨不得将那所谓的无双千刀万剐。


“喂给马吃,也比在你们这群人的肚子里好上百倍。”


“你什么意思!”



“不是想给你们将军报仇吗,连谁杀的都不知道,活脱脱几个饭桶。”





4



东方曜越听越惊,瞳光闪了半瞬,不住的亮。似星辰坠空,给人一刹那的喜。


“你是说那老皇帝不念旧情?怎会这般,当初我立功他可从不吝啬,赏了好几根金条!”



“几根黄金罢了,他怎会计较这些。今日给你送了再多,过几日给你安个不知什么罪名,东西和脑袋还不是统统归他。”



他轻叹,不管怎么说他之前都是仰慕那老皇帝的,一时倒是有些难以接受了,掌权者昏庸百姓又怎能安好呢。心底宛若大雨连绵砸不停,淅淅沥沥刷着心壁,愈发的凉。


“好了,见你吃得满头大汗,不若出门散散心?”



马超勾唇笑着,二人就这般草草出了门,也没管桌上的碗筷,一步一顿逛到了树旁。春树嫩绿发柔芽,轻浮细丝舞柳枝。



许是喝多了,脑子都跟着迟钝了半分,东方曜一刻不停说着,无论是远在故乡的阿姐小时常拿木柳抽他的胳膊,还是前几次进京看到的糖葫芦,他随风尽数说着。刚张口要发起牢骚,柳絮却是轻飘飘吹上了脸。



“你别看我年纪不大,那兵法书我可是读的滚瓜烂…呸,呸呸!”


吹牛不成倒是闹了大笑话,马超平时再怎么冷的眸子也柔了几许,嗤笑一声就直抽气的乐。



“不许笑!有甚好笑的!到时候我肚子里长了树就抽条打你!”



那人骂骂咧咧没什么好气,不知是热红了还是气羞了脸,只觉得比刚才还要烫了。



这家伙,当时是个毛头将军,怎跟小孩被逗着拿走了糖人似的不服气?许是喝醉了才能翻起这般应有的单纯吧。


平日里他们给云鹰的评价是什么来着?阴险狡诈不说,但使计策是一打一的顺手,军式变化莫测,许是捉不见人影就被割开了心肠露出一片红来。



可现在一看呢,明明就是个傻鸟。



5



马超一字一顿说着,营里再无二声,个个都心怀鬼胎。谁道呢,谁道他是不是编出个冤死将军的惨事让这几个武夫当枪头使来替他复仇。



“之前你们将军讨要吃食,结果换了身新衣回来,你们不会真以为他是受了奖赏吧。”



愚蠢,太愚蠢了,那东方曜哪是为了体面,明明就是受不得食人血肉,硬生生反胃呕脏了衣服,吐出一片的血红。


他咽不得。



真要说他爱干净这倒是不假,城中的将军府哪怕不住人他也要定期派些仆从打扫的一尘不染,削好的竹,换好的水,一点一滴清晰可见月。



结果呢,他葬在了黄沙里,发间不住的钻进土,脸上也蒙着一层又一层的灰。眼泪总是没用的,马超一直这般告诉自己,苦涩的水没有一点作用,可是他想到这又何尝不是红了眼眶。



他轻叹,背过身去,捉起鸟笼放了鹰,它轻挥翅膀,扑腾了半天也没见要走。


“它能去哪,这早就成了它的家。”


最后还是把他带了回去。往后的日子,计划还在不断的准备,可鹰却是一天比一天消瘦,亮羽雄尾再不见,唯不变的是每晚悲鸣。



于是在计划倒计时的前几天 ,它饿死在了黄沙中。


马超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拿了些砍下的碎柴,几下燃起了火,将它丢进那红尘中。许是想念自己的将军了,所以才会不记一切跑进了西,只喂再尝尝云鹰留给它的果脯。



最后,它许是散尽了塞北的风中,可最多的,它还是那焦木里的黑骨。




6



独自上路的东方曜总归是凄惨的,坐在马背上,身后的马也吃力般嘶吼着,不过再没人拽着缰绳。



他红着眼眶,眼看着路,可脑内还是不断的重复那片闻得见血腥的黑屋。作呕的温热伴着腥锈滚上了舌尖。



所有的一切,都是不能忘却的,撕心裂肺的喊叫,泪一并变成了血腥的红,融进碗里是越发的涩。虽说早就闻惯了这种味道,可他还是受不了,心脏不住的跳跃再骤停,每呼吸一次那腥味就刺上喉咙把他变成了哑巴。



马蹄声不断踏击着心尖,似乎缰绳早就套在了自己的脖颈,向吼扯着把自己拖进欲望的泥潭。沉重的枷锁压断他的傲骨。干涸的浆土双翅震不碎。



城里始终是热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传入耳。一抹红映进了眼帘,不知六十还是七十的大爷推着小木板车,卖起了糖葫芦,一个个又大又红扎在了稻草柱上。



东方曜摸出几文钱来,听着铜板的碰撞,拿了串山楂便接着驾马离开了。



将军向来不喜酸,常说吃个没熟透的橘子都会牙根发麻,可他咬碎了糖皮啃下半颗山楂。



好酸,酸到鼻尖一皱流下泪来,风骤起,吹得颊上发凉。



他不知哭了多久,许是眼泪都快流干了,风也未曾停过,毫不留情裹挟着黄沙扑在他脸上。



“把粮袋卸下来吧,副将家里拿来了几只鸡,今晚炖汤喝。”





7




马超坐在车上。曾经东方曜回京的路上是否也是走的这条路呢?。他不知,只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次一去许是要与他葬在异地了。木轴轻转,踏着少许的石板,有时翘起了砖头来溅起不尽碎石。




他曾对着军营后大喊,想替将军报仇的就跟着他走,管他几许人马,杀破了天那老皇帝也是要断条胳膊的。可霎时,天昏地暗浓云滚滚,顿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听不清树叶乱晃,眼见暗处射来几根箭,似曾相识,扎进了车身木板,箭头刺破露出半分铁寒。又是雨夜武决,他没在怕。只听马匹嘶吼,大腿露着白骨森森透着红流,受惊疯朝着皇宫驾去。石板吱呀得更狠。石头击飞滚进车轴被甩起几尺高。



马超也不顾,推开门断了缰绳,直至速度减缓才跳了出来与其一决高下,霎时间城墙外便彻底打了起来,烽火连天,墨云间钻过火矢,火烟气呛得人头脑发晕。



他不知戳进了多少人的胸膛,以至于脸上的温热从没断过。是血?是泪?他分不清,只觉得雨滴砸上了头才让人清醒半分。




皇军被打的节节败退,绕着圈子的围住了城墙,似蜂巢卷窝,轰轰间不见皇帝。许是趁着乱眼难寻便打算弃城逃跑了。



封烟又起,不同于塞北,带着一声声哑默的怒吼。宫内已然成了新的乱葬岗,雨水冲刷着冤魂,在地上汇成一道道血溪。



马超未管那么多,看到皇军只剩几个靶子般的投掷手苟延残喘丢着大石便拎着枪冲进了大殿。



薄甲覆上一层血来淡淡映着薄月。绕过一道道血肉铸成的门槛,昏黑大殿未点烛。只是见那老皇帝坐在龙椅上双手不住的发颤。



“又见面了,圣上。”




8



按理说皇上的暗卫应该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没一会房檐上发出几步细小的脚步声,冲出来三个人飞到了马超面前,本就用了大半的力气。他只觉得呼吸愈发沉重,枪头也刺的不那么准,扎进那人的小腹自己也被拖行了半丈。



眼见解决掉两个,最后那个才最是难缠,身法灵活倒真有点云鹰的味道。拿起剑来也耍的轻巧,没过一会马超身上也没了几块好肉。



“作罢吧,你赢不了的,复仇有何用?最后还不是父子俩都倒在了皇宫?”



龙椅上的人只是嗤笑着,眼底满是病态的癫狂。


他说的对,马超轻笑。随即被击出了半米,枪也跟着甩飞。


那人眼见看好了时机,直直冲过去,一剑刺进了腰腹。眼上带着一丝得逞。马超也没吝啬,对着他摆了个大大的笑脸。


门外的雨越来越大,一道闪划过空,照亮了马超的脸,紧接着发出轰鸣。



就那样突然伸手捉住了他的脖颈,然后硬生生的扭断,裂骨声淹没在了爆雷中。


他抬眸看着,那人的脸上摆满了不可置信。


他没理,许是打心眼里觉得厌恶。走出了宫门,此后,是一窝蜂令人熟悉的铁头兵,在雷雨中嘶吼着冲进了宫殿。


他在墙后找到了那匹受惊的马,翻身跨坐上去,扯了扯断掉的缰绳,直直跑出了京城。



腹中的断剑随着马匹奔跑一晃一晃搅着骨肉,刺心的痛。快跑,跑回那塞北去,去陪陪那孤鹰。一同留在塞北吧,长久的恨都埋进黄土中。他要告诉他,答应的事早就做到了,墨云已散了大半,快到来的是黎明。



不知又过了多久,雨停雷尽,马匹身后衬起金光来,就那般在槐树下停足。



可马背上的将军啊,你为何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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